7月12日,距离唐骏被揭“学历门”事件12天后,原本预告当晚要在上海电视台第一财经《财经夜行线》节目上作出澄清的唐骏突然爽约,理由是“现在时机还不合适”!这一举动,让校园里踮脚盼望唐骏能给个说法的学子们失望不已。

　　“唐骏啊,你是成功的,被愚弄的是我们”“我觉得芙蓉和凤姐很真诚,唐先生给她们提鞋都不行”……暑假期间,高校BBS本是淡季,但“学历门”事件被爆后,唐骏在各高校的BBS上又“火”了起来。个中原因不难理解:以10亿天价转入新华都(002264,股吧)集团并出任总裁兼CEO的唐骏,不仅是名噪一时的“打工皇帝”,也是当代大学生心目中的偶像:复旦、交大、同济等沪上多所名校的讲台,都曾留下他的“光辉”身影。

　　同样是被大学生群体“关注”,但看待唐骏的眼光已经截然不同了。有人说,唐骏的“新装”是为国人度身定制的,他的“包装哲学”迎合着国人对于成功人士的畸形审美情趣。而眼下,身处舆论风暴中心的唐骏也在把自己作为一个社会问题抛向了大众,尤其是高校的学子们——唐骏式的“成功”,究竟是要复制还是要抵制？

　　偶像的黄昏——“打工皇帝”毕业于四流大学

　　唐骏身陷“学历门”,源于打假斗士方舟子在网上的“炮轰”。从现阶段回顾前期事态发展,可以说,唐骏在这场“危机公关”面前几乎是节节败退的。

　　7月1日晚,方舟子在微博上回复网友“萨根”的提问时表示:“唐骏的'加州理工学院博士学位’是假的,是不是也要大家跟着复制如何造假？”此后,方舟子不仅摆出论据,且继续爆猛料,称唐骏的卡拉OK打分机和大头贴照相机的两项专利,以及在美国开办“美国第一移民律师事务所”等一系列经历,均涉嫌造假。

　　在方舟子的穷追猛打之下,本不打算回应的唐骏,不得不借央视和中央广播电台等媒体向全国人民做出告白:“我获得的是西太平洋(601099,股吧)大学的博士学位,学历证书、博士论文都可以来查。你说我的学校三流,那就三流,我说四流也可以。这么差的一个学校,现在被人无限炒作,反而名声大噪。我也才知道原来在中国还有不少校友,算是个小收获。”

　　大众偶像一夜之间名誉扫地,很多学生的崇拜和仰慕之情,顿时“无处安放”。

　　就读于上海工艺美术职业学院的小梅同学,仍然记得去年此时的盛况:学校专门租借了附近的一个剧场举行“梦想起飞的时候”开学典礼,1500名新生的入学第一课就是听唐骏讲关于自己的故事。“当时唐骏就讲到他发明卡拉OK打分机和大头贴照相机的事情,同学们不断给他掌声,觉得这个计算机博士不仅不是书呆子,而且好浪漫。可现在,这些怎么都成假的了？!”小梅难掩自己的失望,她不仅为偶像的光芒不再而悲哀,更对自己的未来感到些许惶恐。“野鸡学校的学历标签就像影子一样跟随唐骏,如果他都没有办法'洗白’,凭我们现在的学历,也是前途堪忧。”

　　“唐骏有点做作、为人高调,但并不让人讨厌。”同济大学环境科学与工程学院的一位研究生告诉记者,两年前唐骏在该校有过一次精彩的演讲,虽然大体内容和《唐骏日记》上的差不多,但是演讲氛围很好,很多学生都被他的激情所鼓舞。“你从他的演讲汲取到了一点希望和动力,你就应该感谢他。”

　　也正因此,大学里仍有同情唐骏的“土壤”。学子们尽管“怒其不争”,但同情地理解这位打工皇帝在学历上做手脚的原因。“现在去考个硕士、博士,或者找份好一点的工作,面试时都要被查到'祖上三代’。明明考博士,面试的问题却很少考量学术水平,而是夹带着问中学哪里读,本科什么专业,硕士跟哪个导师,由此来推测你的学术能力。”一位就读于沪上高校的博士生认为,唐骏在取得博士学位前,已经就职微软当技术员,这一事实本身说明了他的能力。但唐骏最终还是去混了一个并不光彩的博士学历,这不仅是他的败笔,也是他的“悲剧”所在:在大众潜意识里,成功仿佛是符合逻辑的,因此可以像公式一样推导。因为今日的成功,过去的每一步都能重新被诠释,甚至被修改、增删,以证明成功的必然性。也正因此,“成功”的唐骏选择了去迎合这种“变态”的大众心理需求。

　　精英之“殇”——商业领袖怎能没诚信

　　履历可以选择性增删,经历可以技术性美化,继唐骏《我的成功可以复制》后,他的“成功”逻辑引发了不小的冲击波。同类的出版著述还有《我的爱情可以删除》、《我的财富可以剪切》、《我的青春可以截屏》、《我的心灵可以PS》……

　　也正因此,“学历门”事件一时难以平息,方舟子的打假队伍中又不自觉地多出了很多网友和媒介人士作为盟友,刨根问底地继续翻查唐骏所持“野鸡大学”的学历是读来的还是买来的,这位留美精英还有多少“成功”故事是经过润色或者杜撰的。

　　从一个让人艳羡的感叹号,降格为一个令人困惑的大问号,如今的唐骏留给校园的是一系列迷思:如果要批判唐骏,请正视一下社会现实;如果要维护唐骏,请先摸摸自己的良心。

　　“英雄莫问出处”。这句话被很多人用来为唐骏开脱。从复旦大学经济学院毕业,目前就职于某知名会计师事务所的职业经理人张先生直言,即使唐骏的学历最终被证明是假的,也不必过分为难或者苛责他。“现在有多少比唐骏更强悍的商人,比唐骏更有影响力的官员,他们的学历都是混来或买来的,这影响到他们的成功了么？再反过来看,科班名校学生多如牛毛,又有几人如唐骏那样游弋于商场？!”

　　互联网上,网友对于唐骏的声援,也是基于一种社会现实:在“新读书无用论”抬头的时代,不少劳动者的经济收入与受教育程度往往成反比。以成败论英雄,一纸文凭根本不重要。

　　然而,现实的考量又难以承受道德的拷问。“唐骏这件事,在美国,他要辞职,100个人只有一个价值观:诚实;在日本,他要谢罪,100个人只有一个价值观:担当;在中国,他要狡辩,100个人有100个价值观:他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一位交大学子帖了这样一段评论,认为不应该在唐骏的学历事件上模糊是非界限。

　　毕竟,唐骏不是一个普通商人,他被贴上了商业领袖和社会精英的标签。“学历门”让他的江湖地位岌岌可危。在一门户网站投票结果中,近九成网友表示,无法容忍有影响力的商业领袖不讲诚信。而对于方舟子的举报,87.6%的网友认为学历造假关乎人的诚信问题,是不能容忍的造假行为。

　　“一个人坦然自信,没有必要有意模糊自己的学历,或者故意制造别人对自己学历的误解。根本来说,一个人可以没有能力,但不可以没有诚信。没有能力是可以原谅的,没有诚信是不可原谅的,造假或误导则是错误。”如一家媒体评论所言,诚信之失,正是唐骏之“殇”。

　　唐骏式难题——抗拒“复制”比“复制”本身更难

　　唐骏作为广大学生的励志教材恐怕已经不太合适。相反,对学子来说,唐骏的名字不啻于一道更难的人生课题——如果不复制唐骏的“成功”路径,在竞争激烈的商业社会里,是否一样能取得成功？在诚信缺失的社会大环境下,简单诚实的人照样取得成功,有没有这样的案例可以被复制？

　　“不要说社会上,如今大学里,有多少无师自通的唐骏!”顾女士在沪上一家外资企业担任HR,连续多年组织该企业的高校招聘会。今年她又收到了很多毕业生的简历,而顾女士毫不客气地说,有些名校学生的光鲜简历,简直就是在挑战她的智商。

　　今年她收到一份来自沪上一所985高校经济学院硕士研究生的简历。这位仁兄在自己的履历中说,他在研一下半学期起就分别赴香港城市大学和美国的一所大学深造,待毕业时已经取得了包括上海、香港、美国在内三所大学的硕士学位。

　　“把短暂的游学、学术交流说成获得学位,这也太离谱了。”但这样的简历并非孤案,顾女士随即给记者举了很多在毕业生求职面试时发生的真实案例:在宿舍楼里回收废旧电池,本是好事一桩,但参与学生在应聘时却描述该活动“获得了良好的社会反响”。在这里,“社会”概念已经被缩小为一幢寝室楼这么点范围。还有一个学生通过了高级口译的笔试考试,但口试没过,却大言不惭地说自己具备高级口译能力,其结结巴巴的英语口语在面试时被当场揭穿……

　　“或许我们身边很多人都是唐骏,我们自己也免不了成为唐骏。所以在批唐骏前最好反思一下自己。”刚刚经历过求职的坎坷,今年的不少应届毕业生们谈起唐骏的“学历门”,感想复杂。一位毕业生直言,用道德的标尺去衡量,唐骏模糊自己的学历、润色自己的经历确实有不择手段之嫌。但如果这些不妨碍他人的“手段”能够在短期内换来职场的晋升或者更多的利益,又有多少人能抵御唐骏式的成功诱惑呢？

　　唐骏“传说”的终结,意味着一个偶像的黄昏。或许更多年轻学子又需要一个新偶像来补位。希望下一次,我们的时代偶像能是个清白的老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