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体思想之十年砍柴专栏

　　据2月18日央视《焦点访谈》报道，湖北省浠水县的典当行开展了一项很有特色的新业务，可以典当政府工程款的欠条。1996年至1998年政府在修建防洪工程时，拖欠了大量的工程款和民工工资，手拿欠条兑换无门的人不得已去典当行贱卖自己手中的欠条，甚至到了打三折的地步。

　　刚刚过去的春节期间，各大商店纷纷开展打折促销活动，但打三折的商品还是很少。也就是说，浠水县政府的还款承诺，已经异常贬值，还不如商店里一般的滞销商品。

　　贱卖政府的欠条，和一些胜诉后的当事人由于判决难以执行低价转让判决书一样，其实质是政府的信用和法律的尊严在打折。但媒体披露的转让判决书的一些案例，和浠水县贱卖政府欠条相比较还是有差别，判决书低价卖出去的难度很大，很少有人愿意解囊购买。这说明判决书的执行难确实有相当复杂的原因，低价购买判决书的风险很大，大到一般人已没有信心靠它再赚一笔。

　　从浠水县各大典当行大量收购政府欠条来看，这肯定是桩赚钱的买卖。自古当铺就是靠趁人急需用钱而最大程度地压低顾客典当的物品价格而谋利，当铺收珠宝、汽车和收购政府欠条没什么差别，它们都成了可以赚取差价的商品。当铺老板对经营风险应当有过理智分析，以及对盈利有合理的预期，否则他们不会傻乎乎把一笔脱手不了的商品压在手里。500元钱收一件皮大衣，当铺老板要有倒手卖600元甚至更高价码的渠道和能力，那么400元收购1500元的欠条，老板应当有再卖出去的信心，而最终将这张欠条兑现为货币不能再转让给下家的，只能是浠水县人民政府，县政府的出价至少要高于典当行的收购价，典当行才可能赚钱。

　　焦点访谈报道浠水县有关领导解释拖欠工程款的原因是财力有限，要还清欠款确实困难。众多债主争相贱卖自己的欠条，看来他们对政府失去了信心，知道政府“还清欠款确实困难”。

　　握有欠条的债主对当地政府失去信心和收购欠条的典当行对政府抱有信心，构成了一对很有趣的矛盾，但二者作出的选择都是基于自己的现实利益。为什么会这样呢？我以为原因之一是典当行有规模化经营的能力和雄厚的资本，可以在相当长的时间内积压欠条，而一般的小公司和单个的民工迫切需要兑现。而更重要的原因则是典当行有手握欠条和县政府交涉，并让政府高于收购价兑现欠条的能力。

　　典当行这种信心和能力从何而来？一个原因是持有单张欠条去和政府交涉成本更高，为了一两千元钱数次向政府讨要，花的时间和精力与可能的回报不对称。典当行持有数额巨大的欠条，虽然可以节省索债成本，但一旦欠条砸在手里，岂不更亏本？收益和风险是成正比的。那么我暂且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典当行要通过倒手欠条赚钱，有可能导致腐败，同时当地政府有关人士以此来回避了应足额支付工程款和民工工资的责任。

　　我们设想一下，一个民工和小公司去县政府要债，他即使说1500元的欠条自己只要400元，而“让利”1100元，但很难操作，且具体操办人员从中谋利的风险太大，因为债主太多了。而假设总额为100万元的数百张欠条被一个典当行老板共花30万元购买，他要让县政府出80万元销账，由于是“规模经营”，他若返还具体办事人员10万元，这事很有可能办成。一旦县政府有关部门和具体的债主尤其是小额债主面对面的话，只能足额还钱。而如今这般，债主不得已自愿贱卖欠条给典当行，政府有关人士面对典当行完全可以理直气壮地讨价还价，因为这已经不是天经地义的欠债还钱，而是政府少还钱、具体办事人员得实惠、典当行赚差价的“三赢”买卖，唯一的输家只有债主一方。但愿我的猜度仅仅是猜度，而不是现实。